（上接《有顶天变：15》）
雾之湖，夜。
琪露诺平静地坐在湖边，双足浸在湖水里，似乎是专为了享受水里的那些凉气才这么做的。虽说她本身就已经很凉了。
浓雾缭绕，一只大妖精在旁边追着蝴蝶。湖上平静无波纹，隐隐约约能看到糊对面的红色洋馆。洋馆顶上塌了三个尖顶，但她没注意到。
“咔！咔！咔！咔！……”生硬的关节骨骼撞击声在此刻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呃…嗨！”他“说”。
她转头，有些不悦地看着那位“机器人”，“我现在很不高兴，走开！”
“呃…别这样。你看我带来了什么？”他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包东西，走过去，单膝蹲下，打开了包装。
是一包奶糖。
琪露诺本来想要拒绝，但当她刚一张口，口水就流下来了……
（……）
月亮的光很暗。她很快就做完工作，回家去了。
把药箱放下，往竹椅上一躺。“药都送完了吗？”永琳问她。
“送完了。”她回答说，“但是师父啊，为什么这段时间里要送的药量减了那么多呢？”
永琳沉思了一会，没作回答。“不要想太多了小铃仙，今天早点回去睡觉吧，明天还有很多工作需要你去做呢。”
铃仙觉得奇怪，但也还是从竹椅上起身，告辞之后，就回到自己房间那去了。
铃仙出房间时顺手把门关上了。永琳坐在躺椅上，盘算着，盘算着，谁也数不清楚的账。
诊室侧墙上是一个木柜，里面摆满了各式由玻璃瓶装着的常用药。木柜上面的墙上吊着一张弓，弓弦极细，以至于稍微离得远点，就看不见了。
突然，她愕然。慌忙拿出笔纸进行笔面演算。计算结束，却感到更加奇怪。辉夜很合事宜地开门进来，于是便刚好看到了她在那脸上挂着的与本人气质完全不符的表情。
“怎么了，永琳？”
“不，没什么。”她起身，经过辉夜走到门口，“我出去一下。”
辉夜觉得奇怪，但也没多问什么。只是在她离开的背影中，觉到了一些意料之内的异样罢了。
永琳只觉得很忧愁，坐在外面走廊的沿边上。赫本从黑暗中信步走出，走到她的旁边，然后直接坐在了台阶上。
“咋了，想啥呢？”
“你…你到底是谁？”
“……啥…？”
“不可能的，如果没有人在背面作祟，当时我们是不会成功的！告诉我。”，她压低了声音，用那严肃且焦急的目光看着他，“告诉我！在上一次轮回时，你是不是已经参与进来了！”
她黑着脸，接着说道：“为什么，为什么你能做的到？”
这次轮到赫本愕然了。
“什么？什么做得到？”
“别装蒜了。”她的手悄悄地摸上了赫本的后颈，“你隐瞒了很多事情，对吧？”
“你..你怎么知道的？！”
“我当然知道，当时那艘飞船的弦重力学引擎没有办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能送我们进入跳跃，还有，在增大宇宙船的中心引力波时我明显感到整体场质量增大了不少，那就是你干的吧？说吧，怎么做到的？”
赫本神情复杂地看着永琳，过了好久，终于低下头叹了口气。
“没错，那时的确是我搞的，为了让我也加入你们的幻想乡（宇宙）重造计划。我的目的是再重现一次纳瓦拉和塔瑞安这两个种族文明，一是为了活下去，二是为了观察他们是否还会像上一次轮回中那样重蹈历史的覆辙”，赫本顿了顿，然后接着说道：“我猜对了，他们现在的动作和他们在上一个轮回中做的简直一模一样。”
她两臂抱在胸前，警觉地看着他。
“还有呢？继续说啊。”
“我全身的这些东西，也都是在上一次轮回里制造的物件了。”
“这不重要，告诉我最关键的——”她不知从哪抽了一支箭出来，就像以前那样，抵住了赫本的脖子。
赫本完全没有感到害怕，他只是装作有点严肃地说：“如果我告诉你，尊敬的智慧之神，现在的你完全不是我的对手，那你会怎么办呢？”
“你这是什么意思？”
“威胁。”
于是，气氛一下子就变得奇怪了。赫本一挑眉，说：“要看看吗？”
没有回应。赫本乐了，“好吧，永琳先生，对不住了！”
全机体生理外斥模式几乎是和磁场矩阵一同打开的，他控制得很精准，以至于超出强力场范围的区域没受到一点影响。他在说那话的时候提早打开了波率隔离，于是很快就检测出了一次源自于她的频率扰乱。
在外人看来，他们依然和平地坐在那里，但在看不到的地方，真正的决斗早已开始。
血液中的纳米机器人和人造肾脏检测出了在以往血液中没有的成分，这立即激起了系统的自卫程序，等到把毒素全部分解完毕后，残余物中的放射性重金属离子又给赫本提供了一些不算很多的能量。他想真不愧是永琳，什么时候下的毒，我竟然不知道。真该死，这要是普通人早就死掉了。
“砰！”强力场瞬间解除，事先组装完毕的等离子引擎猛地喷出耀眼的光焰。引力控制机的反重力输出被他一脚直接提到了最大，于是他整个人就像箭一般地冲了出去，与空气摩擦所产生的火光和啸声被护盾抵挡在外。如果此时你站在竹林外往天上看一眼，你就能发现在天上，在那颗燃烧着的火流星后面还跟着一道红蓝两色的闪光。假如仔细看话，很容易就能分辨得出那是个人。
“主控系统，提交评估出的月面科技尖端技术报表，告诉我在永琳身上还会不会有什么具有大范围高杀伤性的东西。”
“[正在计算...计算完成，评估列表如下：
纳米电路与可共生的人体植入体、
控制人体热气流的能力（天人标配）、
无损传播技术（信息，能量）、
基础传心术、
高级统论生理学、
已列出：5种，经系统自动过滤的条目数量为：13
重点注意：截止到分析时，目标正以较高初速度向我方自机进行加速，并且其标志性的弓箭并不在她的身边，这点值得注意。以及 保持距离，提防法术袭击。
因此，系统分析：目标携带高杀伤性武器的可能性为0%~3%，但能施展大规模打击的可能性较大。
分析完毕，祝君武运昌隆。]”
赫本不动声色。环境背景光逐渐变暗，从高度表可以分析得出，现在他已经接近地球外层大气了。
“系统，链接超频模块，启动三倍率引擎加速，飞行目的地设置为日月系拉格朗日点。”
“[明白。先生，在下多嘴问你一句。]”
“什么？”
“你真的不想再多装一些终端装备吗？可用的空位还有11个。”
“不用了，先把这一仗打完了再说吧。”
“[先生，您有把握吗？]”
“没有。但你应该知道我说那些话的用意。”
“[用意？]”
“这一仗，如果我被打败就意味着被杀死，她被打败就意味着妥协。所以我必须激怒她，然后再一棍子把她打醒。只有这样，才能让她配合我的行动。这一切都是为了幻想乡，都是计划的一部分。哪怕我并没有打下这一棍的实力。”
“[先生。]”
“怎么了？”
“[其实我是科塔娜，是欧先生编写的AI]”
“我知道。”
“[您怎么会知道？他都没说过...]”
“噢，这就是为什么人工智能没法完全理解高智慧的碳基生物的原因了。”赫本笑着说，“AI本来就是‘虚拟的’，但人脑有时也会虚拟出一些东西。往往，这些被虚拟出的事情或过程，都是相当接近于现实的。它们在少数情况下无凭无据，然而却准确得让人崩溃。”
“[噢.....]”
“我们快到了，怎么样，我已经准备好要碾压真神了。”
“[怎么碾压？]”
“明知故问。”
他现在已经完全飞出地球范围内了，引力控制仪进入待机，而磁场矩阵就算被主动待机，却还在忠实地吸引一些暗物质粒子过来，以补充内需。
月球就在不远处的运行轨道上，一面反射着太阳的光，显得金光灿烂；另一面没有光的照射，看起来阴暗无比，并且在向光面的衬托下，使得月亮原来在地球上光明正大的形象在赫本心里大打了一个折扣。
“系统，用影波尽量扭转光子路径。”
于是，赫本隐身了。
此时，正值朝阳，太阳的光晕在地球的轮廓外氤氲着。他看了看那边正加速赶上来的永琳，戴上了头盔，收紧了袖口和裤脚，随即，关闭了保持气压平衡的护盾。原维生场里的空气在那一瞬间直接迸炸成了一团白色的星际气体。
这团气体也可以被看作是宣战书。在某种程度上应该也能震慑一下永琳吧。
赫本没有等她，而是直接自己先发动了进攻。
脑波输出放大倍率，同时重启的护盾系统包裹了整个地球，分别向不同的地面太空科学研究站释放电磁脉冲以干扰他们的探测器。精神震荡波从多个点被释放出去，绕了一个圈，又纷纷从不同的方向向永琳发起冲击。
但无论是赫本还是永琳都是处于一种相对运动状态下的，两人都没有停下，一个前进，一个就后退，一个左绕，一个就右绕。赫本知道常规的物理打击大概没用，于是就装上了两台“欧”系列的等离子榴弹炮，放在背刺那儿的机械臂上。
电脉冲刺激内核释放等离子，特殊电网过滤工艺使得其虽射程较短，但却具有自主跟踪已标记的敌对目标的效果。这种神奇的武器，在重型战舰上是被作为尖端防御装备来使用的。而放到这，就明显有一点大材小用的感觉了。
“系统，压缩空间暗物质制造黑洞，然后扩张视界，以此阻止永琳建立结界！”
于是，接近于赫本最强力量的一个技术出现了。一个由完全的能量体组成的圆球渐渐地在他的两手掌心成型，它的颜色从红到黄，再到橙色，不断变幻，最终停留在了纯净的银白色上。它不断扩大，又骤然收缩。这样循环往复几次，使赫本从加压控制它再到以稳定和均衡周边场环境为主，没过几分钟，一个黑洞就这样成型了。
严格来讲似乎不能算得上是黑洞。但毕竟是一个奇点，怎么说也都行了。
事情顺利似乎得有点异常。赫本边想着，边加大了核心反应炉的输出功率。景色不得不说，的确很美。假如你在这个位置看过去的话，地球比想象中要小。太阳已经完全出来了，没有了大气层的遮挡，这里的太阳比在地球上要耀眼得多。在地球上你勉为其难还能戴墨镜直视太阳，而要在这里，任何试图直视太阳中心的行为都是作死。
金光照在他的身上，黑色的长大衣吸收了大部分的太阳辐射，并把它们转化为能量。全机体可调动能量总值在显示屏上被标为一个白条。指示条不断波动，让赫本很少有机会看到它停在某个地方。
哦，不对。还有能量耗尽的时候呢。那时的指示条的确是停下不动了。
忽然，探测器发出急促的警告声。“[检测到一个未标示的物体正在以高速移动！]”AI大叫起来。
他立即警觉起来，“启动磁场矩阵，同时启动斥力场。给我调出监视器录像，告诉我那是什么东西。”
实况录像马上就连接到位了。那东西是一个实体，长条形，从一千多米之外直射过来。飞行时甚至还在加速。赫本的脑子马上就短路了：“这是啥？怎么我从来都没见过？”
直到那玩意一直逼近，到赫本跟前时，他才意识到这东西原来是来攻击他的。“护盾！”
几百米的路程，一眨眼就到了。
砰的一下，那玩意就和赫本的护盾猛烈地撞击在了一起。那东西转瞬间就被冲击撞碎成一堆沫子，而护盾能量也损耗了不少。速度之快，以至于连系统都没来得及分辨出那是什么。护盾充能条缩减了快一大半，他赶紧修补，同时使榴弹炮保持输出。
未久，第二发就来了。
这次的打击明显更上一次要更猛烈一点，剧烈的震动晃晕了赫本，以至于他一下就想通这是什么了。
“科塔娜！给我能看到八意永琳的实时录像！”
赫本看了一会情况，明白了。
“[先生，怎么办？]”
他咬着牙，恨恨地说，“放弃黑洞吧，她根本没想要通过结界击败我。”
“我要和她硬拼，不行，现在她已经进入状态了。”
连AI都没有主意了。他还能怎么办呢？第三支箭马上就要来了，他找遍了自己的全身，竟没能找出一样能具有高威慑能力的武器。然后再仔细一想，似乎就只有那个东西可用了。
他取出了自己的核心反应炉，单手持着他，说：“没法子了，就用这个吧。”
（......）
而永琳呢？
她的心理素质不知道比赫本要高到哪去了。
虽说系统没能检测出她身上带有弓，但“神”的境界哪能是区区量子电脑所能猜透的呢。
永琳最擅长的除了射击以外，就是做药和法术了。尽管魔法这种东西没法被科学所解释（赫本本来就很不科学），但它所能发挥的效用，却是无可置疑的。尤其是智慧之神的魔法。赫本扭曲了光路，但却忘了自己全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命运的气息。因此，能被她锁定攻击就不是一件稀奇事了。
而此时呢？她一声不吭，搭弓射箭，她的目标毫无疑问，就是那处于一千米以外的赫本。在太空，箭这种东西可以最大化地发挥它的效用。既没有气流的干扰又没有引力的影响，她在箭上加持一些魔法，于是杀伤远距离目标就因此而变得简单了。
赫本不间断地打出电浆球，这些高温物质逼近永琳，并噼里啪啦地一头撞死在她的近身结界上。赫本猜错了——他以为永琳会直接把自己罩在结界里吊打，结果呢，她却采取了保守的打法。的确，在硬拼上赫本说不定会占上风，但论脑子，永琳完胜。
“哼，还以为真有多强，原来只是摆了个空架子。”但转念一想，不对，“他是怎么知道，再做到那些事的呢？不过都无所谓了，这家伙，不能留。杀了他对我没用任何损失，至于他要去做的事，管他呢。”
“噢哟，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哦...”一个虚幻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待言者现身，一看，“你怎么来了？”
说这话的是永琳。可不是吗，谁能想到，在这节骨眼上，关乎幻想乡的未来生死存亡的节骨眼上，她来了。
“...八云紫！”
“哎呀，怎么，很吃惊吗？”
“吃惊？你还不理解我吗？”
“你瞧瞧你，要是说这种话的话，那不就跟他一样了？”
“...你想说什么？”
八云紫一愣，随后闭上了眼睑，“我是说，我希望你能留赫本一...”
一个浅浅的“砰”打断了她们的谈话。两人齐齐转头向那边看去，霎时，一圈美丽的光爆映入她俩的眼帘。紧接着，就是一个怒汉扭身挥剑的身影从光爆中高速放大，直冲到永琳面前。然后，横砍。
还好紫妈闪得快，要不然赫本就拿了双杀了。
但到底还是神，受此重创，虽不至死，但也布置不了结界了。勉强用法术稳定住身体，再抬头去看赫本，“你！！”
“怎么样？”
“我从未想过如此光明正大的赫本，机械之神，会用此下三滥的手段。”
“啊，你终于承认了？我可真高兴。还有，这可不是下三滥啊朋友，我还没用相位武器哪亲。”
永琳有点生气，“谁是你朋友！”说着抬手就是一道激光，然后，理所当然的就被他正面扛住了。
“啊呀，八意永琳啊，可别忘了，神灵是没有感情的。别说那些天人了，就连您，都开始变得污秽了。这可让我怎么办才好呢？”
“别再说了，机狂心兵！你这是在自寻死路你清楚吗。”
“哦？‘机狂心兵’？有意思，我记得这名字在当初是你的一个手下啊，你就这么看得起我？”
他顽皮地说着，丝毫没有注意到永琳从怀里取出了什么东西。
“哼！看不看得起你，还要征求你的同意？”说着，就甩出了那个小玻璃瓶。
她的手劲绝对不算小，不然是不能把那瓶子扔得飞了一个圈再绕回来的。但也正因为如此，它完美地躲过了护盾的防御，直接砸在了赫本的背刺上。里面装着的液体一瞬间炸的赫本满后背都是，着实，吓了他一跳。
那液体没有凝固，覆盖在他后背的角棱锥上，看上去有点像胶水。赫本有点慌了，“这是什么？你做了什么？”
“哼，仔细看着吧。”
那液体开始腐蚀赫本的植入体，被腐蚀融化的金属组件变成液态，也开始腐蚀周围的其他组件。“汞？...还有，镓？活性液态金属？然后你还往里面放了busket？！开什么玩笑，这又不是药...”他说不出话了，因为他突然发现，这东西竟然没法被他控制，或者说，它本身就是失控的。他试图从原子层次干扰干扰腐蚀性液体，然而却失败了。链式反应开始消磨他的肉体，一阵急促的痛感从表皮传来，火烧火燎。于是赫本明白了，这恐怕才是永琳真正的一面（的一部分）。
又有几道激光被射了出来，着弹点滋滋地烧着他的护盾。他调动全身的纳米机器人，全部往后背集中。生理外斥小组开始组建角质层，以延缓链式反应的进程。“你要杀了我吗！”他大喊道。
“猜对了。”
“靠！”他低声骂了一句，“那就休怪我手下不留情了！”
正说着，脑电脉冲瞬间压至最大，强大的影波脉冲转化灵压以一种可视化的情况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了永琳的头上。如此猛烈的冲击波甚至让永琳还没能承受到第三秒就晕了过去。“紫，把她接走！”
刚在一旁愣了好久的紫这才反应过来，于是赶紧把她和自己一起拉到了隙间之里。刚进去，还没过三分钟，她就看见他耗费了大量能量压出了一颗恒星，又过了两分钟，永琳迷迷糊糊地醒了，睁眼一看，却刚好看到了她所毕生未见的景象：
一个男人，浑身蠕动着铁灰色的不明物质，两手间压着一颗正猛烈抛洒恒星物质的主序星。他的两手间越来越近。终于，在他最后一次发力时，那颗恒星被他压平了，如此近距离（一米之内）的高密度恒星物质抛射其威力丝毫不亚于超新星爆发，强烈的伽马射线暴一瞬间席卷了整个地月系。八云紫赶紧关闭了窗口，但就算如此，还是有一些强放射线穿过空间障壁漏了进来。就这样，刚醒过来的永琳，又晕过去了。
（......）
当她醒来时，已经不知道是第几天以后了。
窗外阳光明媚，两只小麻雀跳到窗沿上，叽叽喳喳，你来我往。
“啊，永琳，你醒了。”赫本抬起头来。
“......”
永琳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位似敌似友的家伙，现在脑子里想的究竟是什么？
但她没说话。环顾四周，发现这里是永远亭里的某一间病房。自己躺在病床上，而赫本原来是一直趴在自己床边的。
同样趴在自己床边的还有铃仙。永琳刚醒，她就也醒过来了。一抬头，刚看见永琳迷迷瞪瞪地靠坐在床头，就迫急地问，您怎么样了，还有哪里不舒服？我给您拿一杯水来吧。说着就拦也拦不住地要去给永琳接杯水。谁知道在永琳昏迷的这段时间里她没休息好，晕晕乎乎走了两步，就被门框绊倒，结结实实地摔了一跤。要说这一摔，摔醒了也好。可铃仙摔完了就倒在那儿了，丝毫没有要再爬起来的意思。赫本回头一看，看见他趴在那，也手忙脚乱地要扶她起来。
直到他站起来的时候，永琳才看见他脸上那厚厚的黑眼圈。而当他转身折腰去扶铃仙起来时，永琳又在他背后看见，那六根标志性的角棱锥，尖部已经被她先前扔出的腐蚀性液体给烧得掉了表皮，露出发出殷虹亮光的内芯了。
永琳一直看着他吃力地（和铃仙一样，他的确也没怎么睡好）把铃仙搬到外面，又看见他慢慢悠悠拿着一杯水进来。“怎么样，你感觉还好吧？”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哪样做？”
“这样一直守在我旁边，你什么要这样做？”
“咳...说句实在话，我又没想要杀了你。再说，你我也杀不起。我就是..啊——（打个哈欠）...没有法子。干脆就用这种方法，交一个朋友。”
永琳一脸警惕，“你知道吗，我很怀疑你。”
“你早该怀疑了，因为这样我还能有充足的时间来纠正你。”
“赫本，你是怎样发动那一击的？”
“哪一击？我用阔剑打的那一击？”
“嗯。”
“用一束极强极短的电脉冲启动VASIMR等离子引擎，进入亚光速飞行状态。然后算准时机打出来的。”
“亚光速？那你刚是怎样震晕我的，你的精神力不是很弱的吗？”
赫本想了想，就把装在自己左胸上的那个阳电子反应炉拆了下来，交到永琳手里。
结果是可以预料的，赫本从永琳的表情变化上所猜测到的已经赶得上一部美国大片的剧本了。月面没有关于反物质或反物质发电技术的科技或历史资料，自然，就连永琳也不曾见过这传说中神之力的本尊。
赫本没有让永琳看太久，看一会就给她拿回来了。他沾沾自喜得意洋洋地看着永琳，说她知道他为什么能发出那么强大厚重的冲击波了吗？
“有了如此强悍的动力来源，小小地突破一下极限，并不是什问题，就是有点累罢了。”
“那你那次进来，是...”
“是在人里城那次吧？我弹药耗尽，消耗元始粒子攻击时忘看剩余量了，结果就开始消耗ATP来转化元始粒子，最后虚脱嘛。现在你知道了。问这些问题真是愧对你智慧之神的名声。”
“那我当初说的那些话...（*1）”
“不，没关系，我不生气。其实你说的也没错。”
永琳沉默了。他们相互无言，只不过谁都没注意到的是，从拐角后面有一对粉红色的大耳朵从墙后慢慢地缩了回去。
“八意永琳，不是我说你啊。你真的已经老了，你没发现吗？”
“......”
“永琳啊，现在，已经不是一个神的时代了。当然，也不是一群神的时代。这个时代不需要神了。你们都该退休了。”
“...赫尔卡多·赫卡利维亚·本。”
“怎么？”
“所以，你先前说的那些都是真的吗？你的身世，我还以为那些纳瓦拉人是你叫过来的。”
“...”
“所以，这是你第一次活着加入轮回，对吧？”
“没错，是‘有意识’的第一次。”
“看来在上一次轮回里发生了很多事啊，相对于宇宙来讲。”
“是啊。出现了赫本，出现了蓬莱人，完了我们还活着参与了大塌缩和大爆炸。真是不可思议，但这对宇宙来说，似乎不能够算得上是一件好事。”
永琳抬头看着乌云密布的天空，“那你是为何而来的呢？麦蒂安那边你已经不想管了吧？那你是为何还要这么频繁地展露自己呢？”
“我到底还是个人，还是个孩子。我的精神不够强大，我热爱这里，所以我来到了这里。还有，”他又顿了一下，然后接着说：“我想跟你们一起，哪怕再有什么别的事情，也能相互帮助，共同解决问题。”
他开始滔滔不绝了起来，“…还有，你知道为什么在你们驾太空船往宇宙极点去的时候，没有别的物种来影响你们吗？因为我把所有的宇宙弦都关闭了……还有还有，你知道我还要再去管麦蒂安那边的事吗？因为战争游戏实在是太好玩了！但我又不能过多的显露出来多少，所以我也就只能自己把自己的力量限制在一个很小的范围内里了……不过永琳啊，我倒是发现一点了，那就是：我到来的时候虽然和上一次轮回中我到来的时间点一样，但我所做的不同的事最终却造成了一些不同的结果。看来我们果然是四维宇宙里的三维生命。当然，辉夜她可能不是。...”
永琳早已陷入了沉思。但当她闭上了眼睛，却只思考了一小段距离，就不打算继续钻研。而是沉于寒渊，放弃了思考。
噢，这可真是难得。
赫本看着身边已经倒下了的永琳，觉得自己当初可真不是个东西。让她承担了那么多，而自己却坐享其成，还玩得这么嗨。
苦涩兀自而起。他站起来，面朝永琳，深深的鞠了一躬。
赫本一拉开双臂，就听见了从上躯骨骼关节里发出的咔吧声。他一拉到底，感到真是舒爽万分。他第一次这么认真地观察这里，这里是永远亭，大部分建筑材料都是青瓦片和竹子。木质的墙壁较少，但无论是什么地方，装潢都相当朴实，甚至完全没有装潢，就直接一个房间，一个屋子，里面放着两个柜子（当然还有桌子椅子）。要说这里是神的居所，那一般人是断断不敢相信的。在普遍人的脑子里，“神”所居住的地方，不可能是这样一幅普普通通，甚至还显得有点穷酸的样子。而对于赫本来说，唯一能让他分辨出永远亭与普通民居的区别点就在于：永远亭的承重墙结构和主梁搭建方式与普通民居完全不同。不仅是幻想乡里的民居，就连外界的高楼大厦相比，（在宏观与微观承重结构上）都没有太多的相同点。噢，这大概就是月面科技在建筑工艺上的体现了。
量子态精神自反应，X被他压在底下动弹不得。
他忽然想到，自己以后恐怕就要一直这样把自己真实的经历隐藏下去了。
（……）
大约几小时后，永琳终于醒了。
起身，发现赫本早已离开。
她环顾四周，（当然）没看到他。
回想起自己在晕倒之前听他所说的那些，她低着头叹着气，一阵恍惚，手扶着墙柱。
“赫本啊赫本……”
永琳，低着头，什么话也不想说了。
咔嗒咔嗒的脚步声由远而近，缓步走来。永琳一看，原来是铃仙踩着一双木屐给她送来了两样东西。
一样是一杯水，一样是一尊小木盒。而木盒里的是一些药叶。
永琳知道这是什么东西，这是她要吃的药，而她在这几天就是因为忘了吃药所以才和赫本打在一起的。
永琳一边从铃仙手里接过药，一边埋怨她。“优昙华，我以前说过什么来着？”
“……”
“怎么？怎么不说话了？”
“不，师傅，我只是想到了一些事情。”
“不要想太多了，优昙华。不然你会变得像我这样的，你不想变成我这样，对吧？嗯，好了，现在回去吧。”
“那您…？”
“回去！别问那么多了。”
于是，铃仙只一声“是”，就又缓步地走回去了。永琳目送她远去，最后头和肩膀靠在抹角的方柱上。她坐在那，一动不动地看着天空，看着月亮。
只是看着，看着月亮。
“永琳，想什么呢？”又一个人走了过来，是辉夜。她光着脚，以至于走来时没有声音。
“啊，公主大人，我并没有在想些什么。”
“是在想关于赫本的事吗？”
“是……”
“永琳，听我的，不要和他斗了。我可不是说客，这是发自真心的。”
“…”
“他这个人，想要做什么，并不是我们所能左右的。所以哪怕他真的侵犯到了我们的利益，我们也拿他没办法，而你我都曾试过，也都知道，他的实力实在是太强了。”
“连公主您都没法击败他吗？”
“不是没法击败，永琳，是根本没办法成为他的对手。他根本就不想和不是真正阻碍着他的人战斗。你没有见过他真正的心灵，自然就不会看到他真正的敌人。”
“公主大人…你是怎么知道……”
“永琳，你忘了我的能力是什么了吗。”
“那么，您已经跟他接触过了？”
“事实上，比你还早。”
“……他做了什么？”
“这时你不该问是我做了什么吗？我问他想做什么，他没回答我。”
“他有自己的主见。”
“而这也是历代异变发起者的共性。”
“所以……”
“他在这幻想乡里，那么是不该实践自己的主见的。”
“但他还是太强了，没有人能够阻止他。”
“所以很危险。他很危险，局势也很危险（不稳定），趋势反倒不危险。他似乎也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
“他总归是个人。”
“没错，并且只要是个人，就有弱点。”
“那么，怎么样…？”
“不怎么样，但有值得一试的风险。”
“公主大人，末了我还是奉劝您一句，赫本这个人，不是一般人。”说着，永琳用指尖敲了敲脑袋。
辉夜点了点头，“永琳你说的对，但我还是想试试。”
“那就去试试吧，记住，安全第一。”
辉夜也能算是身轻如燕。话刚说完就跳到了房顶上，又几下，跃到后面不见了。
（……）
这里是地灵殿，但不知是晨或夜。
地灵殿是旧地狱地下城最宏伟的建筑物，在外观与内部的装潢上可以和红魔馆相媲美。
当然，在住户危险度上也是有得一拼的。
古明地觉从屋里顺着窗户向外看。看到下面热闹繁华的地底都市，街道上不时会有打架斗殴的现象发生。自从那次宇宙人（注：外星人）入侵事件之后，地底的鬼族人渐渐地多了起来。他们以前都是轻易不露面的。
很明显，他们克服了曾经苦难且受人压迫的历史，从暗面中走了出来。并且在危急关头为旧地狱乃至幻想乡的护卫行动贡献出了一部分力量。（但这话要是给赫本说那他是不会听的，他只会怨那些鬼们没有保护好他的傻空。）而这可能是纳瓦拉人给幻想乡带来的唯一的好处了。
有时候旧地狱会发生火灾。在这里大部分的火灾都是由打翻的灯笼造成的。
而旧地狱的居民们解决火灾问题，并拯救他们正熊熊燃烧着的房子的唯一方法就是——把房子一拳打塌。
如果火刚失去控制，那这可能的确是很有效的方法。但一旦整个房子都着起来了，那…那还是让他着着比较好吧。
不过所幸现在并没有哪里的房子烧了起来。觉把目光从外面收回，专注地阅读着桌面上摊开的那本书。
她最近话越来越少了，和勇仪一样，这些真正强大的家伙们现在专注于收敛锋芒，安然地处事。那次的劫难像是一次考验，比以往都要严苛的考验。强大者更加强大，弱小者则接受灭亡。但这并不是固定的，有时候在过程中会出现一些谁也想不到的变量。而在那时，就曾经出现过这样的一个小小的变量，完了就彻底把赫本给击垮了。
但在灾难结束之后，所有的东西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废墟重建了，死者安息（或复活）了。真正需要去管辖的东西变少了，各家各户不同妖魔鬼怪们之间的棱角尖刺也渐渐地磨平了。觉把书合上，靠在椅子的靠背上，全身放松。
一架球形的无人机飞了过来。轻轻磕了磕玻璃，让觉把窗户打开。
觉看着它，最终还是把它放进来了。
她抱着这个无人机，挂在胸口的三目也不转睛地盯着它。“啪嗒！”从里面跳出来一张纸条，觉一愣，结果就让它掉地上了。
捡起来一看，觉就明白这条子是谁写的了。
无人机又从窗户飞回去了。但觉却不再平静。她作为整个幻想乡里前五位对什么事情都很清楚的人物之一，当然知道他让自己做的这件事最终会产生什么后果。
但她又转念一想，风险似乎不大。在各种利弊的权衡之后，她最终还是决定要帮他一把。毕竟，她能排上“时事通晓者”前五名的位子，有很大因速就是她和赫本见过面，并获取了他数据库内的一小部分知识。尽管这并不能算得上是一件很光彩的事，但毕竟事实如此，不对吗？
“燐，燐，快过来。”
门被打开了，一个身穿着黑色连衣裙的女孩走了进来。她衣服上绘着荧光色的诡异图案，红色的长发编成了两条麻花辫。两只猫耳朵竖着，却从头两侧的发帘中又能看到她那略尖的人耳（妖耳）。
“有什么事吗，觉大人？”
“燐，去把空找来，带过来见我。”
“是。”
（黑暗风穴，旧地狱入口）
从这里就能看到了，现在是一天里接近黄昏的时候。
但并不是时刻。感觉很奇怪，现在空气中究竟笼罩着一种什么样的气氛，连他也很难说清楚。希尔基蒙斯坐在外面的一块石头上，从风穴前的地面和风穴上的小石丘周围他都能够看得出来，这里曾经是被破坏过的。包括他现在屁股底下坐着的那块，风穴前段内壁和风穴前的那一小块地面，都由火成岩覆盖着，碳化硅和碳酸盐混合物浮于表层，一看就知道硬得不得了。
从他身后慢慢开过来一个小履带机器人。上面的托盘里放着一件红格子衬衫和一件黑色牛仔裤。那机器人把托盘抬起，要希尔基蒙斯换上。
还好这里空无一人。等他把衣服换完，机器人已经自己先走了。这家伙是谁派来给他送衣服的呢？他没思考多久就想明白了。
从风穴深处卷出了寒气刺骨的罡风。远处一个粉红色的身影时隐时现，当他注意到她时，她已经反手攥着匕首冲上来了。
闪身而过，脚尖点地，迅捷转身，一块锋利且冰冷的青铜就已经抵在脖子上了。
“你是谁。”
“是我，希尔基蒙斯。”
铃仙把匕首撤下来，“真的是你！”随即又变得极有礼貌：“不好意思，刚才没能看到是你...”
远处，两双望远镜分别从两个方向往这里看。一条视线来自竹林，还有一个来自械魔殿。
一个浅蓝色（透明）的大冰球伴随着大地的震动而滚了过来。“骨碌碌...骨碌碌......”直冲着他们而滚了过来。
冰球直径大约有五十多米。
注：（*）此处所指在第11节“引子与引力子”中她对他说的那些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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